黑袍男人拿起照片端詳，兜帽下隱約露出枯槁如骷髏的臉。“這莫不成就是那位樓蘭第三十二任郡王？”

“你知道？”顧靖晨身體使勁往前探，手握成拳壓在桌沿上。

“顧先生應該知道這冰雕的來歷吧？”黑袍男人並沒有直接回答，而是扯起絲神秘的笑。讓那張難堪的枯臉更加醜陋。

雖然顧靖晨很討厭對方故弄玄虛，不過三生的人還是謹慎應對為好。他不以為意道：“不是就從挖掘遺跡當中盜來的嗎？你想追究我的責任？”

“這怎麽敢，這世間的庸人如此多，他們才不懂什麽叫珍品，什麽叫真正的欣賞與品鑒。只會附庸風雅地重覆那些專家們的話而已。”黑袍男人將照片放下：“也就只有顧先生這樣的奇人才是真正的收藏家。任何藏品到顧先生手裏才具有了真正價值。”

“你不用恭維我，另外，我的耐心是有限的。”顧靖晨目光緊盯著對方，神色漸露不悅。

黑色兜帽下露出點白牙，他咧嘴笑了笑：“顧先生果然對藏品的事更上心。就如你所知，它是被人從遺跡現場偷盜出來的。手法很老練，到現在也沒有查出蹤跡。負責發掘的老教授氣得犯了心臟病，已經臥床不起。他的兒子是個不務正業的混混，欠了一屁股的高利貸。就算把他榨幹了沒多少油水，為了解除危機，他偷偷找了個老神婆，想咒殺放高利貸的那夥人。說來也巧，他找的正是三生分堂口下的神婆。”

“然後？”顧靖晨倒了兩杯威士忌：“這跟冰雕藏品有什麽關系？”

“原本是沒什麽關系，那神婆姓薛叫薛老媼，是個老滑頭，拿了教授兒子的錢卻不想好好辦事。毒咒沒能殺死那些高利貸，倒是反噬到了老教授身上。薛老媼慌忙解咒時發現了冰雕失蹤的線索。盜寶者是偽裝成了他的助手。”

黑袍男人笑容更加詭異：“薛老媼收的費用都是要交給上頭的，但這老滑頭總是想占便宜。這次差點惹了禍，她擔心被人揪住小辮子查出以前貪汙組織錢財的事來。便想著追查冰雕，然後倒手賣掉來彌補。結果卻被她追查到了件了不得的事。”

“什麽？”顧靖晨眉心一沈，跟這些神叨叨的家夥打交道真是費勁。若不是事關他收藏品，絕對不會給這老神棍在這墨跡不停的機會。

“這件事對三生來說沒什麽價值，並沒有再深入。但沒想到竟然能幫上顧先生。”黑袍男人嗬嗬怪笑兩聲：“等顧先生聽我說完，恐怕就會求助於三生了。”

“好大的口氣！”顧靖晨臉色陰沈：“你最好說些有用的，不然我會請你到太平洋裏跟鯊魚一起好好漱漱口。”

面對這不客氣的發言，黑袍男人沒有絲毫惱怒，亦沒有繼續賣關子：“薛老媼追蹤到冰雕被人裝上飛機，想來那應該是要運往顧先生的藏所。只是中途卻突然起了變化，莫名的力量致使飛機失事，不得不迫降在海島上。而後不可思議的發生了，冰雕活了。”

顧靖晨緊盯著對方，重覆道：“冰雕活了？”

“沒錯，確切的說是冰雕裏的人覆活了。”

本能地，顧靖晨想呵斥胡鬧。但世間充滿了離奇詭異之事，這點他是清楚的。但……存在千餘年的冰雕，竟然覆活了？這實在不是一般人可以馬上理解接受的。當然，顧靖晨不是一般人。

“真的活了？”

“千真萬確。”黑袍人點頭：“那被封住的東西不簡單，薛老媼沒能查出究竟就被對方給暗中教訓了。現在那老太婆已經奄奄一息，三生對此沒什麽興趣，有些孤魂野鬼作祟，千年覆活什麽的並不稀奇。但沒想到，這竟然是顧先生念念不忘的藏品。”

顧靖晨向後靠坐，翹起一條腿，雙手指尖相抵搭在膝頭。這是他進入沈思時的姿勢。

他在業內被稱為獨狼，身為商人本來就以自身利益為最大考量。而在這之外他還是“萬象”的幹事，常年與黑夜為伍，看慣了霓虹幻彩的繁華，就連青天白日都不放在眼裏。他行事手段向來殘酷無情，如同獨自前行的惡狼。

但三生——也絕對不是省油的燈。或許他們事前並不清楚冰雕藏品的事，又或許從那個薛老媼查出冰雕是準備運往他這裏時就已經盤算好了。三生現在得了“萬象”的資助，但這不是平等的合作關系。

三生暗藏包裹著熊熊野心，他們不甘心這寄人籬下的境況。

顧靖晨眼中透出冷靜的光，嘴唇噙起點笑意：“你是想跟我做交易。”

“顧先生這話說的就顯得三生太不知好歹了。”黑袍男人笑道：“幫助顧先生找回藏品是我們分內的事，畢竟我們是合作夥伴啊。”他在說到合作夥伴四字時格外加重語氣。

就在倆人說話間，窗外的夜空裏閃過道光亮，像是飛逝過去的煙花殘影又像是墜落的流星。就那麽一下便消失在天幕當中。原本不足為奇，可黑袍男人突然就繃緊身子，雖然看不清兜帽下的神情，但顧靖晨感覺得到對方非常震驚。

“竟然失手了！”他粗啞難聽的聲音從喉嚨深處擠出來，夾雜著狗吠般的嘶嗚聲。

“今日先告辭了，顧先生，冰雕藏品之事，三生會盡全力的！”黑袍男人說完雙手一拱，霎間化作縷縷黑煙青火迅速飛向窗外，消失不見。

顧靖晨並沒有多驚訝，倒是二樓上傳來明顯壓抑的驚呼聲。

林美佳真想懷疑自己是眼花了，但她分明看見那黑袍男人嗖地飛過去就不見了！

她縮在裝飾立柱後面，額頭手心裏全是汗。

就在她六神無主時，耳邊傳來了沈穩的腳步聲。有人正順著樓梯上來。林美佳打了個冷戰，因為她聽見顧靖晨帶著點笑意的聲音自下而上傳來。

“看夠了嗎？”

“我我什麽都……”林美佳想辯駁，但轉眼一想這根本不可能，就算自己說什麽都不知道對方只怕也不信。雖然其中很多內容她都聽不懂，但冰雕藏品跟老教授的事還是聽明白了。這說不定是個機會！

“我可是聽到關於那件藏品的事嘍！之前我看過報道，說如果有人知道線索會給不少獎金呢！”林美佳一手緊攥著欄桿，眼睛盯著映照在墻壁上的人影正慢慢往上移動，逐漸顯露出顧靖晨的臉，身影。

“如果我說出去的話會怎麽樣呢？我想你一定不願意有人打擾你找冰雕寶貝吧。”她像是為了壯膽，說話聲音猛地提高：“如果你給我錢……”

林美佳早就這樣的打算，雖然跟著顧靖晨享樂不斷，可這人實在太沒感情了。她已經開始琢磨著要離開他，畢竟她身邊的小情人在不斷地獻殷勤。雖然比錢財是差了些，但絕對要知冷知熱。

她夢想著自己像貴婦人一樣喝著下午茶，碟子裏都是一小口就要二十五美金的糕點。在繁花似錦的大莊園裏，英俊體貼的丈夫正微笑著向他走來……

“嘖，我最煩蠢女人。”

冰冷的聲音如同刺進她骨髓裏的鋼刀，林美佳猛地一激靈，某種力量扼住她。她瞪大眼睛，隨後整個人向後仰倒。

在失衡的視線裏，她瞧見顧靖晨漠然的目光一轉而過，人已經走了。

林美佳最後感受到的只有身體劇烈的顫動，腦袋撞上什麽東西，像是癟了一塊。她躺在樓下地板上，側頭望見殷紅的血正慢慢自身下蔓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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